:《赫伯特的奇幻人生》:我叫赫伯特 白杰瑞,今年139岁了
她开始向往,向往着世界上有一个地方,在那里,她既能够有归属感,又能够受到尊重;除了小麦和羊毛的价格,除了码头工人们究竟是在雅拉街还是在科里奥码头忙活,那里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话题。
从前,安奈特在女学生中也非常受欢迎,颇有“女生杀手”的魅力,但她根本就不曾意识到自己会是个同性恋,直到最后一学期的第二个晚上,菲比蜜糖似的钻进了她这个小情人的被窝——菲比周一到周五住校,周末回家。
不管她衣服上的褶裥究竟传递出何种讯息,也不管她走路的姿势如何大大咧咧,安奈特到底还是个谨慎、理性的人。即便对一个人恨之入骨,她也会将这份仇恨掩藏在心底,表面上依然微笑以对,礼貌周全。她会有意识地取悦自己的老板,定期上教堂,并且大声地哼唱赞美诗。她跟菲比争论,有理有节地和她讲道理,与此同时还留心着外面走廊上的脚步声:但所有这些都不足以抵御菲比的攻势。她的那些论辩,跳跃性极强,出人意表而又漫不经心,与她那柔软得难以置信的双唇、光滑的肌肤、温柔的爱抚,以及她那令人销魂的舌头比起来,简直不堪一击,所以安奈特.戴维森(作为一名信徒,她甚至不曾有丝毫良心上的不安)在自己学生的怀抱里,彻底缴械投降——这样的拥抱,与印象派画家杜塞尔比起来,显然更令人陶醉。
我乐于设想有那么个晚上,菲比将她丑陋的褐色校服和沉重的粗革皮鞋褪下,扔在地板上,从来没有人想到她居然是个美人胚子。而当人们意识到这一点时,曾引起一场可怕的混乱。忽然之间,那些学院和文法学校的男孩子们非但对她卑微的出身毫不介意,甚至于还争先恐后地给她送来各式各样的学校领巾。等到人气极旺、万众期待的年终舞会的请柬终于送达,一一塞进绿色的毛毡信架里,然后整理归类,仿佛战利品一般展示在学习墙上的时候,“小讨厌鬼”收到的请柬要远远超过其他女孩子。不过,此时安奈特(谨小慎微的安奈特)已经住进了西吉朗维拉蒙特街上的那间小房子里了,而菲比压根就没有给曼尼塞德、邱恩弗德、奥斯特或者任何西区所谓的社交明星们哪怕一丁点儿机会。她根本就没有参加任何舞会,甚至于当着许多人的面将一封吉朗文法学校的舞会请柬撕得粉碎,引起了极大的公愤——她还不如直接往圣酒里啐上一口吐沫。
维拉蒙特街种有榆树和胡椒树,住在隔壁的人家还养了头母牛。这是个安静的中下阶层的街区,近乎乡下。菲比(她在1918年底便离校了)说服父母,让他们掏钱请“戴维森小姐”在那里给她补历史课。
哪门子的历史!
于是,她们便一起窝在这间小房子里。她们之间的谈话如同水晶般透明,我只用信手拈来即可。
“清楚地记得自己长什么样儿,”菲比说,“应该算不上什么不道德的事吧。”
“只要不过于沉溺,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吧。”
一根火柴划过,撕破了猪群哼哼唧唧的叫声。香烟的烟雾轻盈而急促地飘向了天花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