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父亲与阿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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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从那以后,父亲跟阿郎达成了某种契约,父亲在家的时候阿郎就乖乖坐在院子里;父亲一出门,阿郎就跑到屋里跟我们一块儿看电视嗑瓜子。有一天晚上下大雨,恰逢父亲出急诊,阿郎就大摇大摆跑进客厅跟我们看电视,那时候我还太小,不敢驱逐它,母亲又纵容,它简直成了狗中高太尉。后来听到大门一声响,高太尉知道父亲回来了,就大摇大摆走出客厅,在走廊里,它和父亲对视了一眼,就像是西部牛仔要对决。

  时间到了我读初二。有一次我放学回家,阿郎看见我就从台阶上跳下来迎接,这个动作在养阿郎的七年时间里重复了数千回。但这次阿郎在台阶上摔倒了,父亲在后面叹了一口气说:“阿郎老了。”

  果然,这一年里,阿郎的身体开始老化,首先是得了白内障,根本看不清东西,后来阿郎走路也一瘸一拐了。好不容易撑到了我读初三,阿郎老得已经意识模糊了,走着走着就会撞到墙上,然后坐下来发呆。

  这一年阿郎十四岁,初三的一天清晨,我去狗舍看阿郎,阿郎躺在地上,呼吸很微弱。我把父亲叫了过来,父亲把阿郎的头弄到怀里,阿郎一声不吭,一个小时后没有了呼吸。

  父亲跟我说:“这老东西还真是个狗中爷们。”父亲用车把阿郎载到天葬场附近葬了,母亲在家里哭得很厉害。

  阿郎死后,家里也发生了变化。我们全家搬往西宁,两年后父亲也得癌症去世了。他走之前由于做了化疗并且抽走了腹腔里的积水,理应痛苦万分,但父亲没喊过一次。他最后要求母亲把他带回家乡天葬,并拒绝见我最后一面,回去时跟我说,真正的男人从不喊疼!我笑着跟他分别。我父亲在他两只爱犬附近的天葬台上天葬了。

  大学毕业后,我才知道阿郎是什么品种,这家伙原来学名叫Tibetan Terrier(西藏梗),不是什么杂种犬,那个亲戚没有骗我们,这货在西藏真的叫圣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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